谢语竹将他在裴家的所见所闻都如实说了。
谢家夫妻听了,又是连连摇头叹息。
这种反应,大半年来已数不清有过多少次。谢文青沉默许久,失望道:“是我看走了眼。裴虔才气是有,可贪名享利,自视甚高,非良人也。”
李玉素没那么多文绉绉的词汇,做主拍板道:“这婚必须退!真让竹哥儿嫁给那个姓裴的,我这个当娘的夜里都睡不着觉!”
谢文青又有了新的忧虑:“可是,当时提出结亲的是我们,现在不到一年要作废婚约的还是我们。此间虽有种种隐情,可外人怎知?即使得知了,又怎会感同身受?到时全挑竹哥儿的错,说我们是嫌贫爱富、戏耍人家。要是他未中秀才,还会说是我们乱了他的心性。”
“那怎么办?”李玉素急地推他:“你就眼睁睁看宝儿往火坑里跳?”
谢语竹敢说出“退婚”二字,便是早有对策。他安抚住急躁的爹娘,提出一个好办法:“这简单,他今年不是要下场吗?阿父也说了他极有可能考中。那就等他中了秀才,我再提退婚的事,这下总不会有人怪到我头上了吧?”
虽说不能立时解决问题,但谢家两口子思来想去,还真是最优之举。李玉素揽住听话懂事的小哥儿,心疼得不得了:“可怜的儿,让你受委屈了。”
谢语竹摇摇头,心想,他不喜欢裴虔,也没损失什么,不算难过。
明明比他可怜的大有人在。
谢语竹不禁想到裴家院子里那个蹲着的快冻僵了的身影,突然正视起一个问题:裴风变成傻子后,在裴家一直过的是这种苦日子吗?
好像是的。
裴风自从父母去世、脑子磕坏后,便被裴老四一家收留。裴家本就不富裕,还要养活一个傻子亲戚,即便裴风吃的穿的不咋样,也不会有人说裴家苛待,只会赞扬他们心善仁义。
可那是以前,是在裴家人日子过得都不太行的情况下。现在差别就明显了,裴虔都有余力做新棉袄了,还敢对他做的香囊挑挑拣拣,而裴风依旧是老样子,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估计裴家还是没让他吃饱。谢语竹记得,他,一边极为夸张地扭腰走到主座上坐下,一边掐着嗓子喊道:“不吧,我瞧见其中一个人是村东的王媒婆吧?是不是给竹哥儿说亲来的?”
李玉素敛了笑:“不合适,拒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谢大夫郎一拍桌子,吹眉瞪眼教训道:“老三媳妇,你还拎不清呐?真当你家竹哥儿还是以前被人捧着的金贵哥儿啊?就竹哥儿现在的处境,能有男人要他就不错了!再继续挑挑拣拣,年纪大了更嫁不出去了!我跟你说,竹哥儿被退婚,损的可不是你一家的颜面,我还有俩闺女和哥儿呢,眼瞅十五要说婆家了,要是因为你家竹哥儿耽误了好婚事,我跟你们没完!竹哥儿呢,让他出来,这节骨眼还不在家老实待着,谢家的名声全让他一人败坏完了!”
“你!”李玉素气得脸面涨红,指着他的手不停颤抖,胸膛剧烈起伏。
谢大夫郎何时有过这般扬眉吐气的时候,还想再说,这时稻子提前收完的谢晨谢明跟着谢语竹一块回来了。谢晨一见他阿爹坐在那满脸得意,他三婶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就把他阿爹拉走了。
晚些时候,谢晨还专门提了礼来赔罪。谢文青听说这事,没接他的赔礼,也没怪他,只说一句:“以后让你阿爹别来了,他要是在家,我们也不会去你家了。”
对于谢语竹,李玉素三言两语揭过去,没有细说,怕小哥儿听了伤心。但也因此而担忧,都有人敢登堂入室上他们家里说三道四了,谢语竹要是出门,岂不是会听到更多难听的话?说不定还会碰上胆大包天动手动脚的流氓!
做娘亲的几次劝说儿子,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风头过去再说。谢语竹答应了,可天生活泼的性子难坐得住,像今天,还是偷溜出去,去地里摘了萝卜。
谢语竹本在盘算是做酸萝卜片还是酸萝卜条,突然听到身后的哭声,忙放下碗转身安慰娘亲:“阿娘,你怎么啦?别哭呀。”
李玉素就着擦头发的布帕子擦了眼泪,摇头道:“宝儿,是爹娘对不起你,我们就不该给你定什么婚约。”
“我当是为什么哭呢,就为这个呀?”谢语竹松了口气,笑道:“阿娘,别难过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和阿父,谁让裴虔那人模狗样的太会装了呢?再说了,就算我真嫁不出去又能怎样?咱家又不是养不起我,其他人爱嚼舌根子就随他们去,舌头说出疮来也没咱们过得好。”
“呸呸呸!”李玉素被他出格的话震惊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嫁不出去?你不嫁人怎么能行?等我和你阿父不在了,谁照顾你?”
谢语竹不以为然:“嫁人了就有人能照顾我了吗?谁能保证我嫁的人不是裴虔那种德行?”
他面露鄙夷,冷笑道:“阿娘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上门提亲的,哪个敢说没抱着吃绝户的心思?要我说,经此一事,我算是看明白了,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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