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你。”听语气是不乐意的。
又坐了一阵,章途给江宁川简单讲了讲姑姑一家的事,末了说:“所以我得回去看看,姑姑现在就一个人,我不放心。”关于他家的情况,章途早就在之前的相处中跟江宁川说了个七七八八,无需再赘言。
江宁川认真听着,原有些悒郁,听完这些坎坷故事,空气被静默笼罩,半晌才低声道:“她很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章途也悄声一叹。
云翳缓缓从天上移过,月亮被暂时遮蔽。章途看了看天:“我要回去了。”
江宁川愕然,他以为今晚章途肯定会留下的,于是笨拙地挽留:“都这么晚了……”
他也不想回去,可出门前答应了宋垚只是在外面走走,要是自己不回去,途正想离开,却被人拽住了衣襟,面上虽是恋恋不舍,手上力气却分毫不减:“我会想你的。”想起了什么,又飞快补充了一句,“我、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松开手,脸上掠过一抹绯红,眼睛慌慌张张地不敢看着即将离开的对方,江宁川就这样乖乖的想目送章途离开,手指绞在一起。
但旁边忽然多了一道熟悉的呼吸。
章途说:“我突然好困,还是睡这儿吧。借宿一晚,不知道主人家愿不愿意?”
江宁川当然是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愿意,高高兴兴窝在他身边,两个人十指交缠。
章途想,算了,多一事就多一事吧。
他的心刚才好像稀里糊涂地软了一下。
坐大巴到省城搭火车,转道邻省,再北上。平原江水隧道,还有铁轨周边的人家,小孩子追着列车大喊大叫,风光一路掠过。章途买的坐票,几十个小时的车程,靠年轻硬生生坐下去。半夜快到一个站,外面乌麻麻的天色,乘务员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喊,要乘客们把窗户关好,章途困得如小鸡啄米,很快睡熟,清晨醒来时听见有女人在哭,乘务员没好气地说:“说了多少遍要关好窗户,你不听,现在行李丢了上哪儿找去?”
原来是此处民风彪悍,半夜常有组织地来挑行李,削尖的竹竿,要么被刺伤,要么财物被挑走。好多人眼睁睁,人却囿于车厢里,只能自认倒霉,大骂对面的祖宗十八代。章途赶紧去查看自己的包裹,还好听话关了窗拉了帘,行李无忧,钱财是贴身携带,也没有被人摸走。
坐在章途对面的是一个女孩子,面色苍白如纸,双手放在腿上,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章途睡前她是这个姿势,醒后她依然是这个姿势,似乎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时不时抬手撩起垂落的碎发,简直如一幅静止不动的人像油画。女人的哭泣声同时吸引了两人,她回过头时不期然撞上了章途的视线,两个人相视一笑。
章途主动搭话:“你也是知青?”
女孩儿说:“是。”
“我看你刚刚一直在看外面。”
女孩儿叹气:“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看一天少一天了。”
章途轻声问:“怎么?”
“生了病,我这次是回家看病的。”她的脸愈发苍白,袖子撸起来,有好几处针孔,青色的血管在透明的皮肤下盘虬,显得触目惊心。
再多安慰的言语在真实的病痛前都无力,章途喉咙发紧道:“一定能治好的。”
女孩儿淡淡一笑:“希望吧。”看上去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偏过头,又去看窗外的风景。
之后一路无话,章途心里想着病痛磨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去世前也是饱受病痛折磨,不过宁川的身体好,除了发烧那次,从没见有过什么灾病……章途心思飞回南方那个小小的山村:不知道宁川现在在做什么?
女孩子先章途一站下车,走之前和他说了声再见。这一声让他回过神,手伸进胸前的口袋,拿出那封姑姑寄来的信。信在这一路上已看了很多遍,他甚至能背诵姑姑在信末附上的居住地址。手指划过那一排街道门牌号,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些许紧张。
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姑姑见到他,还能认出来吗?
这种心情在敲响信纸所写明的房门时到达了顶峰。
他在敲之前再三地对照了门牌号,是这里没错。
这是一幢筒子楼,按照苏联的说法就是“赫鲁晓夫楼”,能容纳好多户人家。楼道里到处堆积着杂物,不知道是谁家衣服没拧干,冰凉的水滴到他后颈,冷得他一激灵。
姑姑家在途循声而望,看见一个女人,比记忆中黑了、瘦了,他记得上回见面他只及姑姑的肩高,而现在是姑姑需要仰望他了。但姑姑的气质并没有因为这些年的遭遇而被磋磨掉,举手投足间依然具有林下风范。
章途讷讷喊了一声“姑姑”。
姑姑叫章正玉,以前一直是做翻译工作的,译出过好几篇。章途读初中时,数学语文都学得不错,唯独学外语吃了大苦头,那些字母在他眼里就像是嗡嗡嗡飞个没完的蚊子,抓不住也看不清,父亲专门给姑姑打了电话,没几天,姑姑寄来厚厚一本教材,要章途每天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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