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依先前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为这个听起来很简单的工作开出如此高的价码,这其中固然有她最近表现不错的原因,但应该也和工作的难度挂钩。在舞会正式开始之前,她和斯洛桑吃了点能补充体力的东西,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乐队才演奏到的很多事情做好准备。就像这种热烈的舞蹈所表现的那样,经常让两个笨拙的舞伴由于互相躲闪不及而撞个满怀的蜂步舞一向被认为是一种调情手段而非在一个正式场合用以认识对方、留下良好印象的舞蹈。这也是它在某些舞会上需要拉开一定距离的原因。
斯洛桑通常很注意这个,有时候他前进的动作并不是出于体贴,反而仅仅是出于想要自我保护的目的。一般来说,他有足够的体力,也有足够的灵巧去完成。不过在今天,他反而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游刃有余。在反复的,快节奏的琴声和笛声中,希格依所看到的贵族少年几次都被旋转着经过的女孩儿们所阻挡,他扭转得不算及时,但也不算很慢,每一次都会恰恰给她留出一点时间。她不得不加快脚步,甚至有几次抢先跑过那个危险而挨挨挤挤的中间点,好让他能够快点完成这一轮的旋身。希格依很快就感觉到缺氧,她尽力呼吸着,不过底层的活动实在是太剧烈了,在空气的温度都因为衣裙的摩擦而升高了的当下,想要放松下来实在是很不容易。她又累又饿,眼睛还紧紧盯着斯洛桑,身体迎过去,又在毫厘之间和他相错。在不需要战斗的时候,也就是需要社交的时候,斯洛桑习惯用味道浅淡、挥发缓慢的香膏,也是因为这样,他身上的味道始终并不浓烈。希格依在错身而过的时候暗中嗅了几次,都没能分辨出除了雪松还有什么。也是在所有人热热闹闹地跳起舞来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所选择的香膏似乎出了点差错,从种类,到数量。和斯洛桑之前的判断不同,她其实用了一盒香膏,但她有些拿不准这个东西的用量应该是多少,所以只在自己的耳后涂抹了一点点。在她跳得出了汗的时候,这个价值五十多个金币的小东西终于显示出符合身价的穿透力,就在她再一次朝着斯洛桑转去,头发顺着旋转的方向扬起的时候,希格依闻到了一股温柔而暧昧的味道。之所以说它暧昧,是因为它让希格依在一瞬间想到了卡珊德拉的侧堡里面,曾经被她紧抓揉皱的床单。这种味道会让人联想起干爽温暖的织物,还有好像刚刚才睡醒,在半梦半醒之间能嗅到的,人的肌肤和发丝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她顿了顿,忽然想到这个香膏似乎并不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香料店或是妆品店里买来的,恰恰相反,它好像是来自于那个半地下的内衣工坊的高级货色。而从那个内衣工坊所接待的对象来说,它应当是一个很好的床帐当中的用品。她用错了,希格依无比懊丧地发现了这个早在出门之前就应该注意到的事实。而就在她注意到了这一事实之后,香气却越来越坚韧了,无论她怎么跑跳,那股味道始终萦绕不去,无法被剧烈的动作和汗意驱散。这或许会勾起情人的欲望,但对跳舞却没什么帮助。当有些心烦意乱的希格依又一次险些被人挤开时,她终于有些支持不住地向前伸出了手臂。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动作,斯洛桑飞快地理解了,在下一次旋身的节点里,他没有按照他应该做的那样远离希格依,反而靠近了她。就像他之前所暗示的那样,这只因为疲惫而散发出奇异的靡丽的小鸟儿短暂地栖息到了他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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