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浑浊的眼珠子似乎凝滞了一下,半晌才转动了起来:“小姑娘胆子够大的。”
&esp;&esp;“嗯,可以包天。”
&esp;&esp;“确实胆大包天。”老人沉声道,“你们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esp;&esp;姜姜道:“一半一半。”
&esp;&esp;“那你可知,若是你们猜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esp;&esp;姜姜摊手:“反正也是一半一半。”
&esp;&esp;——前面的“一半一半”,指的是既有故意说的成分,也有其他原因所在;后面的“一半一半”,指的是可能性,有一半的可能,陆玄寂所要找的那个人,就是这位老人。
&esp;&esp;老人仰面大笑:“年轻人,有气魄。”
&esp;&esp;傅红雪看着他肿胀发脓的脖子,别过脸去。
&esp;&esp;姜姜把手中的油纸包随手一递,放到了傅红雪手中。
&esp;&esp;“那前辈可以说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esp;&esp;老人沉吟半晌,再开口时,那嘶哑的声音里便充斥着无尽的痛苦:“是他们!是他们设出来的毒计!都是他们害了我!他们害了我!”
&esp;&esp;“我也害了他们!害了他们!”
&esp;&esp;老人忽然惨叫起来,像是那一天的火又烧到了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的皮肤火辣辣地痛,好痛!他忍不住要在地上打滚。
&esp;&esp;“前辈!”他们惊呼道,站了起来。
&esp;&esp;“不要过来!出去!走!快逃!逃!!!”
&esp;&esp;老人整个人痉挛起来,叫声惨烈得不像人声。
&esp;&esp;傅红雪忽然将柴火踢散,灭掉了。
&esp;&esp;满室黑暗笼罩。
&esp;&esp;老人的声音却逐渐低了下来。
&esp;&esp;又是好半晌,他苦涩地笑道:“是我轻信了别人,滥杀了无辜。是我,是我,都是我!黄泥巷下埋着的枯骨和鲜血,也有我造的孽啊!”
&esp;&esp;他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
&esp;&esp;厉鬼一样的哭叫在黑暗中回荡,无边悔恨,无边凄凉。
&esp;&esp;老人蜷缩着,咚咚地以头嗑地。
&esp;&esp;姜姜知道,一个人背负了二十年的秘密,肯定会很难受,很需要发泄。
&esp;&esp;可是这二十年的仇恨也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她怕老人把自己的支柱掏空了。
&esp;&esp;姜姜忍不住伸手拉住他,入手的肌肤凹凸不平,像是融化的蜡油随意凝固起来一样,还有些黏腻的,浆糊一样的东西粘在手上。
&esp;&esp;姜姜悚栗起来,可她还是开口道:“前辈,莫要在这最后的关头轻易糟践自己,难道您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不是希望终有一天,有人能够将这血债揭露,让您能够自己亲眼瞧着吗?”
&esp;&esp;老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呼哧哧地喘着大气。
&esp;&esp;对,他之所以苟延残存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够有这么一天吗?
&esp;&esp;他现在还不能死。
&esp;&esp;现在还不能。
&esp;&esp;见他确实平静了,少女才松开手来。
&esp;&esp;可手下的黏腻却挽留了她一阵。
&esp;&esp;姜姜不敢去看自己的手。
&esp;&esp;她害怕自己看见什么。
&esp;&esp;少女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esp;&esp;白徵筠收到白芝韵提醒,用水湿了帕子,从背后递到姜姜手里去。
&esp;&esp;傅红雪沉默看着。
&esp;&esp;许久,老人才再次开口:“我年轻的时候,成名极早,虽说不喜浮名,生怕浮名遮了眼,却还是忍不住自喜。”
&esp;&esp;姜姜道:“受到夸耀而欢喜,本就是人之常情。”
&esp;&esp;老人苦笑:“是我着相了。是我错认为,自己心性还是不够坚韧,非要做一个不露声色的人。我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
&esp;&esp;第97章 24当年
&esp;&esp;秋风吹残窗, 正三更,为谱当年悲凉事。
&esp;&esp;浓雾卷愁愁不动,皆因此事非世有。
&esp;&esp;一点星子, 满室黑漆。
&esp;&esp;老人声,悔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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