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那道身影,在半空中松开铁索,仰面落了下来!
谢霓的身体也轻得像是絮花,被一阵风托住了,短暂地滞留了片刻。
单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睛亮了起来,双手握诀,有风在脚下成型,可下一瞬,谢霓就一脚踏空,重重摔了下去。
单烽没有动。
他只是一个凡人,除了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可少年谢霓的性情极为倔强,铁索就在手边,也不肯抓一把,坠地时,还在死掐着法诀。
薄薄一层幽蓝阵法,在最后关头,托了他一把。
即便如此,谢霓仍贴地滑出了一段,皮肤都被蹭破了一大片,血从袖子里浸了出来。
谢霓闭着眼睛,胸口不断起伏,絮花粘在脸颊上。
长留太子居然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单烽甚至怀疑,他会抱着膝盖,悄悄流一会儿眼泪。
可很快,谢霓就抓着铁链,踏着风,比方才站得更高,在充斥着血腥气的风中,再一次纵身而下!
长留的月光,幽幽荒寒,有如古镜。
翠幕峰的絮花,不知疲倦,只呼啸着去来。
那道银蓝冕服的身影,不知跌落了多少次,絮花被血污沾了满身,站起,又落下,仿佛无论如何都学不会飞的雏鸟。
单烽看得很清楚。
这和天赋、和心智没有任何关系。
每一次御风,谢霓都会吸取前面的教训,调整手诀和姿态,计算每一缕风的来去。
他甚至不拘泥于长留的功法,让风和云气相互激荡,变作飞鸾。
这都无济于事。
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眼前的风脉,根本就不曾接纳他。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或许,它要的不过是一朵轻飘飘的絮花,而少年时的谢霓,却执着得像箭。
一对性格迥异的双生子,本是对长留最好的安排。可偏偏,这样的命运却被强糅在谢霓的身上。
谢霓越是执着,得到的回响就越是无望。
单烽突然想起当年。他接住谢霓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已摔落了无数次。
终于,谢霓的动作变得急躁起来,眼睛也在月下泛着银雾般的光。又是一脚踏空,连手诀都还没成型!
那凌乱披散的黑发,在风中茫然地浮沉。
单烽下意识地前踏数步,伸出手。
他忘了自己只是个凡人,当即被狂风卷着,甩向山岩!
一条衣带卷住他,把他抖出了风暴的范围。
谢霓也落在地上,堪堪站定,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上都是血泥。
“这是禁地,”谢霓冷冷道,声音沙哑,“你怎么进来的?”
单烽道:“你该醒了。”
谢霓奇怪道:“你在说什么?”
单烽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烦躁:“你把自己困在这里,迟迟不醒,就是让我看这个?看你飞不起来,摔得遍体鳞伤。”
谢霓的脸色变了,那是一种极难掩饰的屈辱和难过:“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会闯入此地?”
单烽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道:“翠幕峰底有雪练,小心。”
“你怎么知道?”
“有个探子,”单烽道,“刚刚被我用琴砸死了。尸体还在路边,你可以派人去看。”
谢霓虽然年少,对这些事情却很谨慎,在确认了尸体的存在后,当即召人探查附近石窟。
单烽背着破琴,远远地看着。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冷冷道,人各有命,谢霓没了你自以为是的插手,就活不了了么?
但有一丝更微弱的念头,也在幽暗中闪动。
谢霓回头看他,道:“的确有开凿的迹象,凡是涉及此事的,都已收押提审。这件事情,多谢你。”
有成列的素衣天观弟子,向石窟深处走去,继续搜寻,不时有声音被风送来来。
“人骨砌墙,有祭坛,还没成形,赶紧来人摧毁!符咒带回去给长老。”
“还有暗道,有车运送尸泥,趁他们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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