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薛坚当时以为手冲是什么高级繁琐的玩意儿,结果今天站着那儿一看,不还是开水壶倒滤纸么,搞得他捧着四十块浸得苦哈哈的纸杯走上沙滩时,心头一阵冒火。
这片沙滩粗,沙粒黄黄的,冷不丁藏着树枝,硌得他脚疼,于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走到马路上去了。迎面吹来带腥味的风,薛坚皱皱鼻子,他的老家在内陆,虽然来这个沿海城市多年了,却还是不习惯海风,因此也没有常来海边走过。上一次来沙滩,还是他弟弟闹着要来。
薛坚蹲在路边抖鞋子边想着,暑假快到了,不知道他弟弟今年什么时候放暑假?要升高三了,恐怕不会放多久;不知道今年想不想来这边过暑假?应该是没时间。就算是有时间,他今年也没房子,难不成叫弟弟跟他一起住精神病院?这病区的大世面见了回去还怎么考大学?他也不愿意弟弟看见自己给人家端屎端尿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一阵狂跳,赶紧闭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站了一个男的直愣愣盯着他,样子颇为眼熟。
“你是……”那男的率先开口,“你是薛坚吧?”
“哎,”薛坚吓了一跳,定睛仔细一看,惊喜道,“你是李东明!”
这是他老家的初中同学,少说有十几年没见过了,在这外地倏忽撞见,俩人叽里呱啦一下就说起方言来。
“我知道你在这儿上班呢,偶尔在菜市场碰见你爸妈,”李东明说,“听说你在一家大公司当金牌销售?怪不得这么多年不见回来呢,挺好,还是大城市好。”说完视线从他手上热气腾腾的咖啡杯上移开,打量了一圈薛坚,“买房了吧?”
那“大公司”“金牌”大概是他爸妈给他吹的牛,薛坚尴尬笑笑:“算不上,算不上,”急着转移话题,
“你也搬过来了?”
“带一家人过来旅游,孩子放暑假。”李东明呵呵笑,“他闹着要来看海。你知道,住老家没见过海,不像你,能天天看。”
不远处一个女的抱着一个孩子,正在训他,那孩子呜呜地尖声哭着,那女人无法,抱着他慢慢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着“老公,老公”。
李东明侧过头瞪着眼睛斥了那孩子一句,转过头又换了副口气,不好意思地将那女人拉到身边对薛坚道:“这是我一家人。”
薛坚连连点头说嫂子好,那女人忙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摆了摆,客气笑了两秒,转头跟李东明嘀咕说孩子犯困了,要回去了。李东明有些犹豫,薛坚见了忙说:“你们有事先忙,”他本要客气加上一句“不忙了再出来吃饭聚聚”,但转念一想,人家来旅游,吃饭不得要自己做东请客么,于是改口道:“改天回老家再好好聚。”
李东明倒是没听出来他这些弯弯绕绕,两手紧紧握了握他那只没拿杯子的手,寒暄了几句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遇见老同学,薛坚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受,他怔愣地望着那一家人的背影,心里有点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同年纪的人已经成家了。其实他这个岁数,成家的人是多数,儿女成双的也大有人在,他的困惑实在没有道理。但他困惑的也许只是——原来成家就是两个人千里迢迢抱着孩子看海——这样平常稀松的事。
远处的天空突然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下雨。他这才回过神觉得风吹得凉飕飕,脚步一转赶紧去找回医院的班车了。
【浪漫角色】
回到医院时,薛坚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着那新病人,于虎虎更是凑在前头,长手长脚把别人都挡开,唾沫横飞:“关哥,你送的书我真的在读!”手上高举着他那本蓝色封皮的书。那书薛坚刚入职他就在读,现在几个月过去还是在那前头几页。
薛坚依稀记得那书名是《罪与罚》,唐泽天还笑过于虎虎看不懂,他打扫时没事翻了两页,只记得满篇“什么什么夫斯基”看得他头晕,倒也不怪于虎虎看不懂。敢情是这个新病人“关哥”送的。看样子是个文化人,薛坚心里立刻把这关哥归为了跟胡宇一个阶级。
“行了,到点了,该洗的去洗了。”谢姐拍着手吆喝,“蒋奇莞,东西都交齐了没?”
“交齐了,谢姐。”那新病人答道。薛坚顺着声音瞧过去,多看了两眼,新病人脸白净,身上也整洁,看样子是不需要他伺候擦身子端屎端尿的了。薛坚满意点点头。
“去哪儿玩了今天?”王雯走过来将册子扔在前台,瞥了他一眼,“这么晚还喝咖啡呢?”
薛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右手还举着那手冲瑰夏。他喝不来那玩意儿,每次喝都碰碰嘴唇抿一口,一天下来还剩了大半杯早就冰冰凉的液体,扔了又觉得亏,于是将那咖啡杯一路捏回了医院。
“随便乱逛了一下。”薛坚赶紧将那皱巴巴的杯子放在前台桌子上,好脱离自己的手,“你还没下班?”
“今晚上我值班来着。”王雯边说边坐下,又指着薛坚那咖啡杯说,“这牌子云南开过来的,但这边的店没云南本地的好喝。”
“哦哦,我喝着还好。”他无言以对,只好说些废话,“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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