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怕被别人听到,他这呵斥也像是温情的低语。
乐无涯是很喜欢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的关系,乐无涯一见到他就欢喜,就因为他够高够大,能文能武,符合他对“哥哥”的一切想象。
两个乐家哥哥加在一起,就是他的模样了。
哪怕一身短打,他走路时仍带着微微的风,威风得很,厉害得很。
乐无涯一脸理所当然地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
“你是我哥。”乐无涯道,“你不要牵我,我就牵别人去啰。”
赫连彻冷漠道:“你牵别人去。”
乐无涯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没抽动。
于是他瞄着赫连彻紧绷着的侧脸,得逞地笑了。
赫连彻哼了一声。
从后门到乐无涯的居所,原本挺长的一条路,没想到一转眼就到了。
后门外也有衙吏把守,二人自然而然地分了开来,走成了陌路人。
赫连彻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一压草帽,便不再停留,抬步走了出去。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回头看。
门口有人。
鸦鸦再出格、再大胆,总不至于站在门口目送自己吧?
可是,走出十几步开外后,他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去——
那朱红色的后衙小门,确凿是紧闭着的。
然而,他的弟弟正晃晃悠悠地挂在后衙的青墙之上,两手扒在墙头,小狗似的探出脑袋来,笑眉笑眼地望着他。
底下的衙役无知无觉,背对着他站岗。
赫连彻猛地回过头去,大步离开。
……再不走,他怕是要忍不住把他抢回家去。
而乐无涯在哥哥风一般地离去后,轻手轻脚地从墙头上跳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眼见那一担子花还安安静静地放在墙角,他不禁失笑。
他这哥哥卖花郎还是做得不够娴熟,两次都是把吃饭的家伙撂了就跑。
谁想,他翻检之下,竟发现那丛丛鲜花之下,藏着一套色作明红的狐皮袍子。
红狐常见,但是如此艳丽夺目的红甚是少见,能集腋成裘、凑齐这么一张袍子,更是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了。
乐无涯大大方方地脱去外袍,在小院一角避光处支起一张竹躺椅,往上躺去,盖着满是花香的红狐袍,安心地开始了一场白日大睡。
……
而在此时,闻人约正带着项知节、项知是两兄弟,将桐州境况简单参看了一遍。
这些时日,乐无涯并没吃白饭。
他将在南亭小县实践过的治理方式带了过来,包括修建厕坑、严管监狱、约束乞丐、派遣犯人平整行道、清理边沟。
鉴于他这回杀的鸡,比在南亭杀的那只更大些,底下的乡绅里长没一个敢挑事起刺儿的。
况且桐州到底是比南亭这种边陲小县物阜民丰些,这帮人个个手头宽裕,修个厕坑,全然不在话下。
这种表面功夫,办来最见成效。
很快,桐州上下为之焕然一新。
“底子不差。”项知是评道,“要是倭寇之祸能解,那便是最好的了。”
他转过头去跟项知节搭话:“哥,你怎么说?”
项知节只是微微笑着四处观望,并不做声。
时至正午,正是饭点。
闻人约望了一眼天色,打算请这二位贵客吃顿饭。
昂贵的是不用想了。
自从考取举人,明家确实热闹了好一阵,客似云来,仿佛南亭十里八村的乡绅都忽然和明家沾了亲带了故。
明家阿妈哪见过这等阵仗,唬得直接关门谢客。
闻人约知晓,他们这帮乡绅如此讨好,无非是想寻门做官的亲戚挂靠着,如此一来,他们家中的田地就能免缴税款,可以放开手脚,兼并土地,大捞特捞一番。
面对这种上门送钱的人,打是打不走的,一旦说错了话,还有得罪于人的风险。
闻人约是乐无涯调·教出来的,自有一套应对之法:
他将当年明相照的拘捕令明晃晃地贴在了大门上。
——当年,明相照被人诬陷,身陷囹圄、走投无路时,无人认亲,任他在牢里自生自灭。
如今,这帮子“亲戚”又何必再巴巴儿地来烧热灶呢?
明相照的谋反冤案,在当时闹得沸反盈天,这帮乡绅即使想装傻也装不得。
见了状纸,他们无话可说,各自掩面离去。
因此,闻人约家里并没因为考上举人,便豪阔起来。
举人是有禄无俸的,明家阿妈每月可去南亭县衙支取些银米。
别的不说,每日两顿干饭总还是吃得了的。
但闻人约自己身上,真没有那许多现钱。
他有心去请这二人去吃乐无涯力荐过的小刀面摊,无奈项知是仅仅是对那人头攒动的小摊遥遥一瞥,白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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